【SouthKane】 人终究会跳进同一条河流

索斯盖特/哈里凯恩

同背景姊妹篇:晨光渐逝而我没有走近你

 

 

 

 

“无论人生往复多少次,命运都孜孜不倦地指引我跳进同一条河流。”

 

 

 

哈里凯恩第一次开枪杀人的时候是十八岁,那次索斯盖特就在他身后。小巧弹簧刀藏在手里只待出鞘,倘若年轻男孩首战失利也能留有他替哈里凯恩扫尾。阿姆斯特丹的夏天郁金香潮湿得杀气腾腾,索斯盖特目光灼热聚焦哈里凯恩,十八岁少年的背影匍匐草丛,衬衫袖边遭黏腻薄汗的一层洇湿。刀锋出鞘的瞬间,狙击弹撕开伪装多时的安逸宁静,肥头大耳的猎物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顶着鲜血横流的脑袋向后栽倒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索斯盖特带他一路横冲直撞的北上,去打一场不痛不痒的架,但对于十八岁的哈里凯恩来说已经是大得不得了的事了。慢悠悠穿越英伦风景的火车里,哈里凯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搂紧怀里的行囊,神色克制紧张,不似悉心栽培多年的杀手反倒像少年懵懂离家出走。索斯盖特支着下巴笑嘻嘻地问你紧张啊。哈里凯恩嘴硬说没有,但还是扭头问索斯盖特有没有失过手。

有啊。索斯盖特轻描淡写地点点头。

我之前披英格兰国旗去国际上出任务的时候失过手,鬼门关走了一遭,千辛万苦地活了下来,不过那是好早好早之前,唯一一次了。

车程漫长,彼时冬天刚刚来临,哈里凯恩抵抗不住倦意裹着毛毯睡着了,索斯盖特就坐在旁边喝暖热的茶饮偶尔替他扶正跌落的脑袋。他低下头去看哈里凯恩睡着的样子,宛如真正纯良无害的死大学生,平静乖巧没有半分蒸腾杀气。

如果没有遇见索斯盖特,哈里凯恩的一生或许也该平铺直叙,读书考学成家立业,过一个普通英格兰人守序本分的一生。但命运同他开一个天大玩笑——六岁的某个明月夜,因为失去父母濒临死亡的哈里凯恩第一次见到索斯盖特,为他灰暗天空画上一点憧憬的色彩,而距今已将近二十年。

 

 

 

哈里凯恩在见到索斯盖特之前,与范戴克有过一次一面之缘。他自然知道那个向来一身红衣有口皆碑的存在,在阴沉昏暗的雨天里一团火似的亮眼,定定站在墓园里。那是哈里凯恩人生唯一一次见到佛挡杀佛的范戴克后知后觉般无措的神情,腼腆含笑:我在等他活着回来。荷兰人怀里抱着一束花,大朵连绵的玫瑰映在他深邃瞳底的温柔,在此时气氛场合里不合时宜又难以怪罪地浓烈美丽着。

德勒阿里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等到哈里凯恩向逝者献花归来,打开车门吹起来一缕风,细细的水雾扑到德勒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二十岁的英格兰男孩目光流连在范戴克身上,若有所思:他是不是爱上谁了。

“也许吧。”哈里凯恩发动汽车。

 

 

 

哈里凯恩走近自己的时候索斯盖特才察觉到,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不知不觉已经抽条得很高了,他救下他的时候也是抱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态,正直到连索斯盖特自己都觉得害怕。后续几年英格兰小孩在他的连哄带骗慢慢长大,刻薄训练承受到底,淤泥血水里滚过一遭,才慢慢冒出可塑之才的苗子。他曾在他的庇护下开了第一次枪,也是索斯盖特赠送给他一次又一次失去挚爱的痛彻心扉。

为什么是你。哈里凯恩的枪已经举起来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索斯盖特心脏的方向。他的嗓音如同被玻璃碎碴翻来覆去地蹂躏,划得血肉模糊。

他在一个月前收到了一封信,来源于雇佣军只穿红衣的那座港口城市,哈里凯恩宁愿此生都没有拆开那封信,一字一句,墨水清晰,撕开伪装良久的相安无事,狠狠将他淹死深海。不是死于非命,不是意外离世,他自始至终都是一把被打磨光滑无温度的枪支。索斯盖特教他开枪杀人,教他褪去情爱,教他接受皇冠高傲加冕为王,然而唯独没有教他如何彻底遗忘心脏抽痛时的温度。哈里凯恩所拥有和失去的一切,都早已从意外中抽离,由索斯盖特尽数安排打点得没有第二个结果。

哈里凯恩的少年时节青翠无比,也曾为索斯盖特献上全部忠诚。

“你说你从来不会欺瞒我。”

哈里凯恩手在细微颤抖,腰侧的伤口即使结痂脱落许多年也还会在雨天里隐隐作痛,掀开衣服可以看见一条可怖的疤痕,蜿蜒地爬在腰腹,提醒他在承受了这份伤痛之后才能被索斯盖特归于氅下,宛如多年来扮演不二臣现在看来都是凄美傻子的序章,狂风暴雨打碎现世安稳,翻开来看尽是鲜血淋漓。

他曾经在无数血红的梦里荒唐哭着醒来,梦见温和博学了一辈子的父母被乱弹打穿身体,温热的血源源不断地淌出来,尚还年幼的哈里凯恩甚至没有痛苦到嘶吼出声,瘫坐在地上宛如灵魂支离破碎的提线木偶,在命运的恶毒风雨前毫无招架还手之力;梦见多年以后又是近似的场景,寄托他全部情感的爱人躺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颤抖嘴唇说哈里我好疼,说哈里我想回家,哈里凯恩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失去至爱的雨夜再次为之品尝到命运风暴席卷而来时死亡的挣扎痛苦。于是哈里凯恩被噩梦惊醒,索斯盖特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像凉凉的星辰月亮和银河,他至今都不知道,索斯盖特究竟是抵死相予的温柔,只是一步步将他栽培养大,成为最尖利的矛可以刺穿任何固盾,还是他也曾为自己给哈里凯恩人生酝酿过的不幸,真的抱有愧疚。

 

 

 

你要杀了我吗。

索斯盖特的声音平和,带了点蛊惑人心的力量,哈里凯恩没有作声,他手中的子弹已经上膛,稍微松动指节都可能冲破弹夹,打穿面前人的心脏。

你敢杀了我吗,哈里凯恩。

 

 

 

索斯盖特曾经吻过他。在床上。

他们两个都喝了一点酒,分明没有到喝醉的程度却都不动声色地选择沉醉装疯,索斯盖特亲了亲他的耳朵和嘴,蓝色眼睛像片大海,湿漉漉轻飘飘地落在年长者虹膜上仿佛就能将其捕获。哈里凯恩不知道索斯盖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他尚未确信地时候就已经把自己交付出去,放任对方的亲吻和更近一步的占有,再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要不合时宜地想起去世的爱人。

他那时候对背后的深如大海一无所知,只是在情潮褪去体温冷却索斯盖特从身后抱住他的时候,半梦半醒听见对方压抑在喉咙里的一声低哑哽咽。索斯盖特在哭吗。这让哈里凯恩倏忽觉得爱情让人变得好迷茫,只觉得脏腑绞痛,逼着他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索斯盖特掐着他的头发把他抵在墙上亲吻的时候,哈里凯恩无端地替他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痛苦。剩余夜晚他已经没有办法入睡,索斯盖特也没有留在他的房间,第二天又恢复成普通无二若近若离的关系,宛如一夜旖旎只是梦境,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哈里凯恩确切地记得索斯盖特眼泪淌到肩膀上时滚烫的温度,昭示着那永远并非梦境,让他长久遭受被淡蓝焰心灼伤般的痛楚。

 

 

 

哈里凯恩承载着长辈关怀备至的宠爱在一个背景不错的家庭里出生,小时候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他在学校努力学习跟朋友打成一片。他的童年光明美满,直到意外突发。子弹突然打破玻璃贯穿父母太阳穴时他只能呆愣怔滞在原地,喉头滚动两下,所有声音在一瞬间干涸枯萎。于是索斯盖特在那样的环境下从天而降,理所应当般地救下了哈里凯恩,也理所应当地成为少年的不幸里唯一的幸事。

只是时过境迁,真相从深海里浮现,当年哈里凯恩是怎样天赋异禀,又是怎样孤绝到毫无回头的方式才能让他陷入粘稠绝望,再挣扎出那么零星的心甘情愿的希望。

几个月前醉生梦死灯红酒绿,他在欲望翻涌中长大成人,温柔缱绻仿佛花洒里洋洋洒洒的热水轻而易举地就将哈里凯恩捕获,风声英勇无畏砸上脆弱玻璃,年长者抱着他亲吻他说从不骗他,话音未落却宛如重回孩提时代泪流满面。

几个月后哈里凯恩蒸腾杀气,枪口直指曾经最亲密无间将他培养至今日的索斯盖特,而后者从那双包含一切的蓝色眼睛里找寻到死亡。

 

 

 

行当里都有各自规矩,索斯盖特将哈里凯恩带回来的第一天就告诫他,生死都已悬于一线,没有多余心血可以匀给爱恨了。当时他尚且懵懂天真,不知情爱为何物,只能在索斯盖特面前慷慨应下,却在今时今日二十五岁秋冬的雨中毫无征兆地想起故人。

第一次动心始于二十岁,亚洲男孩黑发柔软,总是无害乖顺的一副笑容,星河斑斓里亲吻对方,也是哈里凯恩人生初尝想要为某一个人奋不顾身一次的勇敢。而后天尚未亮,枪火奋战后只剩废墟残骸,卡在石板缝里的银色指环闪闪发光。父母意外离世,心上人死于非命,在他还没来得及真正懂得何为生死的岁月里,乱世甚至没有施舍予他长大的机会,自此后割舍爱恨,不再动心,放弃重获新生的权利。只是在今时今日的场景里,他同范戴克说起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失去他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冷雨夜。

他驱车在风雨里疾驰,期望在天亮之前可以见到索斯盖特。德勒阿里途中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支楞嗓子唱几句歌词分明的调,他唱,翻过这一页吧,我们能有全新的结局。

 

 

 

翻过这一页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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